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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金庸先生的猫腻  最新改定 -- 菜九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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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庸先生的猫腻  最新改定

作者:菜九段 提交日期:2003-09-26 11:2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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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去有句名言叫做“利用小说□□,这是一大创造”。其实,利用小说可以干任何事。如利用小说寻开心,利用小说为古人翻案,利用小说推销自己的私见。只是这些目的是否能够达到,则难说的很。只有在读者众多的情况下,作者的这类用心才有可能大行其道 。譬如说金庸先生要利用小说□□,其影响则不可限量。我是个金庸迷,武打书非金不读。对于金庸先生的小说,我是最为佩服的,可以说是百读不厌,其长篇作品烂熟于胸,亦非夸张之辞。对其利用小说□□,亦毫无反感。金庸先生就曾用小说大走围棋,大饱口福,大大地戏说历史,这都不仅不让人反感,而且能使人对他化历史入故事的本事更加五体投地。但联想到世人容易犯类似以《三国演义》当三国历史的毛病,不禁时常也对金庸作品捏一把汗。果不其然,近读陈去病《五石脂》,就发现《鹿鼎记》中很有猫腻。《五石脂》中有相当篇幅说到清初庄氏《明史》案,直指海宁查继佐为此案之罪魁祸首。以我对金庸作品的熟悉程度,立即就想到《鹿鼎记》中好像将查氏作为正面人物写的。一查之下,果然如此。

   《鹿鼎记》的楔子一章,就说了顾炎武、黄宗羲等人在小船上密谈,说到当年轰动全国的庄氏《明史》案,其中牵涉到查继佐伊璜先生。说其虽然亦涉及此案,但终因得广东提督吴六奇之力而免罪云云。此后庄史案作为一条主线贯穿于整部书。

   金庸先生的历史功底应该是没有问题的,至少他不会对牵涉到他家乡祖上的事不清楚。如果在金庸先生与陈去病之间选择,我肯定会倾向仰慕久远的金庸,而不会认陈去病的账。但后者言下凿凿,笔墨用极,又不容人不信。我以为此查继佐或是金庸祖先之一,出于为先人讳的缘故,金庸特为之曲笔也未可知。

   查继佐于此书开篇即出现,而且其惟在楔子里于人物口中出来,便再也没有下文了。从这个现象分析,此人原本可有可无,算一败笔式描写。是不是金庸就是要利用了这一败笔,将一段少为人知的海宁查氏的“不光彩”历史,在广大读者中正面地树立了起来呢?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性。因为在楔子之末,金庸特意来了一段夫子自道,提到其祖先查慎行等亦有罹清代文字狱之奇祸,却只字未提查继佐与查慎行家有什么关系。查慎行为海宁人,与查继佐同里同姓同时代,是否因此二查有亲属关系,金庸曲为之平反,乃有此出手。经查若干人名辞典,均未提及二查有亲属关系。但为不制造新的冤假错案计,我特意又去查了有关书籍。《清史稿》无此事,而近人印鸾章的《清鉴》有专门记载。其曰,此案诛死者七十余人,名列参校者皆死,刻工及鬻书者同日刑。“惟海宁查继佐、仁和陆圻,当狱初起,先首告,谓(庄)廷桫慕其名,列之参校中,得脱罪。”看来,此事的真实性当无问题。就庄史案而言,其发其终的实经过,《五石脂》所述与金庸所叙出入不大。金庸特意在书中指出,陆、范二人可能对没有杀头的结局莫名其妙。

   后得中华书局《查继佐年谱》,查先生正是此案最早向当局告发人之一。在查继佐门人沈起所撰《查东山先生年谱》中,对此事叙之甚详,且无所讳言。其曰:清顺治十八年,庄史案将发时,“陆子丽京(圻,字景宣,钱塘人)告先生曰:‘南浔有庄桫者(字子相,湖州人,贡生)作《明史纪略》,参阅姓氏首列东山(摘按,即查继佐),次范子文白(骧),次及某,共十八人。(日记作廿一人)作序者李霜回(令皙)也。’先生殊骇,所谓大警者定以此矣。拟牒当事,从刀笔家称此书不工。先生曰:‘吾三人不工,此书是仇庄,非善。’因投牒督学,手著四六体,中一联:‘倘或犯于所忌,间有非所宜言。’并入范、陆名于牒,范、陆不知也。率此一联,生三家三百余口。”年谱注引查继佐《得案日记》曰:“骧居海宁,治远莫致。其弟文清合词简举,问之杭严熊光裕,不得报。是月之五日,余自作牒四六体,投督学胡尚衡,亦不得报。余手启胡:‘语陟鼎革而衡文,不知之乎?他日门户之忧,当与共之,勿谓此日不言,故警。’始以原牒行湖府学,学官为赵君宋,温州人,颇有深望。时桫已卒,父老七十余岁矣,自言此书无不敬,可上闻。即奈何渔猎君宋毒之,详于府道。庄不得已,行千金寿知府陈某………”此事载于青史,无可销迹。然而因此事难明,故提及者寡。

   金庸在楔子中自称,当年海宁查氏一门七进士,叔侄五翰林。其中有查嗣??、查嗣韩二人。这二人在《查继佐年谱》中被指认为查继佐之从侄。查嗣韩为查慎行之堂弟,而查嗣??正是查慎行之二弟,则查继佐与查慎行家亦非全无干系。这里金庸先生亦有搞错的,即他将原为查慎行堂弟的查嗣庭,误认作查慎行之亲弟。此为查慎行外曾孙所著,金庸先生不会没见过此书。

   至此终于真相大白,查继佐纵非金庸的直接祖先,至少也是族祖,所谓五百年前是一家。按血缘亲疏分,两查的关系可算不亲,也就是说,查继佐之作为不干金庸先生甚事。然而两查均为浙江海宁人,难免要让人发生联想。金庸先生或基于自己的名声日益壮大,并且常常在作品中大树特树反清复明的正面人物。那么祖上的先人有这档子事,难免尴尬。金庸先生凭一己之功力已修炼成了武侠小说的泰山北斗,但还要谋求根红苗正,企图一手遮天。这就是《鹿鼎记》中猫腻气味的根据,也是金庸先生利用小说□□□□。因其声名显赫,文笔精妙,作品流传广泛,影响深远,便使得无数读者一下子就将此查当作一个正面人物全盘接受下来。于是,原本不甚模糊的历史又开始模糊了起来。

   光宗耀祖原是人之常情,为掩盖祖上丑史,不知是否也是人之常情。

   我们已领教过太多的假历史。以前我们只知道,历史是政治的婢女。在中国素有为政治目的篡改历史的传统,近其又常有娱乐片主角为适合自己的口味更改历史,如今又发现了一条为掩盖祖上劣迹不惜伪造历史的证据。难怪我们的历史显得混乱不堪,金庸先生又教我们学了个乖。

  

  

   注 本文所据资料来源:《五石脂》陈去病著 江苏古籍出版社1986年版。《清鉴》印鸾章著上海书店1985年版。《查继佐年谱》(查东山先生年谱)沈起著 《查慎行年谱》陈敬璋著中华书局1992年版。

  

  录以备考(此与姚文元氏反右时之成名作同名。因其甚简略,姑用之。查继佐为虎作伥事,其人并不忌讳,然难以明了。故将有关文献撮略如下。文中楷体字为笔者注明用。)

  查继佐作《罪惟录》,亦为明史之一种。

  据《查东山先生年谱》注引查氏《得案日记》曰:杨子思圣犹龙奉分局修明史,属为集草,赞成全达。旧汇诸家之言,知《史概》尚未刻,草四十本,为湖浔朱相国国桢遗笔。国桢才弱,而考核最详,称信史。此草已质于同里贡生庄桫家,桫有纪略之志,使人缮誊两月,竟而还其质。又质于沈苍X,苍X宝之,原本不可得也。问之庄氏,忌不与校。余素不一至南浔,偶桫弟廷钺束脯余门,曰:家史意独为之,不欲分人,且先生不须此。余遂有明史之役,改曰罪惟录。

  

  九段摘按,查氏本人亦有心于明史,其告发庄氏之举,是否先有同道相薄之意,后生借刀杀人之心,则难言。

  

  有关吴六奇

  徐??《小腆记年附考》卷十七

  清世祖顺治七年(一六五0)春正月。戊辰(十四日),我大清兵复取韶州,明总兵吴六奇降。[考曰:海宁查孝廉伊璜识吴六奇于未遇,后从王师征粤,官至提督,厚报伊璜。王士祯《文集》、钮?L《觚??》、蒲松龄《聊斋志异》、蒋士铨《忠雅堂文集》皆记其事,谓六奇以乞丐遇征粤之师,途中被执,献策从戎,积功至节钺。??按:诸君皆据传闻言之,其实六奇在明时为五虎乱潮之一,踞大埔、饶平、程乡,永历帝授为南澳总兵。顺治七年,平南王尚可喜等自南雄下韶州,六奇与碣石镇苏利迎降。《台湾外纪》、《行在阳秋》言之历历,安得谓乞丐迎降乎!《贰臣传》谓六奇丰顺人,少时乞食各郡,习山川险夷,至是以总兵降,请乡导大军,招徕旁邑自效,盖乞丐乃少时事,查、吴相遇,实在明世。旋附义旅,为桂王驰驱,后人讳之,而托言骤贵于兴朝,非实录也。附辨于此。]《查继佐年谱》引。

  

  《查东山先生年谱》

  庚午(崇祯三年,一六三0),先生三十岁。

  先生与十二翁就试武林,遇乞儿陆晋、于畏五等。晋,新安人。抗声长歌,目空左右,群乞唯唯听命。先生异之,问曰:“若乞,亦识字乎?“晋笑曰:“不识字,还成得个乞子?“先生惊,下阶与揖,曰:“子其得道者欤?曷舍乞俯共朝夕?“晋曰:“夫谁不衣食人也。吾取之,不如其与之;吾劳取之,不如其逸与之;吾奢取之,不如其约与之。且取之而使人忌,取之而使人怨,至取之而使人夺,取之而使人不容,抵于法,何如与之而人乐,与之而人不见损,与之而人咸自以为积福也!“

  先生固请,晋曰:“公等解我意,暂为知己辍业。“遂邀归寓,为之栉沐,为之衣冠,同社诸子皆亲如昆弟。

  案,此事蒲留仙、钮玉樵皆指为吴顺恪事。蒲谓清明遇之野寺中。钮谓雪中留饭,明年孝廉寄寓杭之长明寺,携侣游湖上,忽遇前丐于放鹤亭侧。王阮亭、蒋心余承袭其讹。

  先生自云:“葛如(六奇字)方布衣野走,世传余有一饭之得罪,怀之而思报。其实无是也。“是则公在时已传其事,故公为之辨。或谓:“时将军已贵,公为之讳,是固未可知。“

  诸家臆断纷纷,皆因陆晋事而附会之,不及见外纪及年谱故耳。

  

  有关查继佐与查慎行之关系

  丙辰(康熙十五年,一六七六),先生七十六岁。

  先生自去秋及春,辰刻下楼,必先语蒋夫人,然后令侍女扶持。独于十三日不告夫人,不令扶持,径急趋下梯。(陈)起与昌、升方早粥于楼下,急近前手扶。先生神色自若曰:“无容为也。“午后,稍觉痰喘。夫人乃治榻楼下,自此不复登楼,即楼旁为卧室。十四日,以痰喘故,拥衾危坐。夫人诞期将近,远迩姻族以次踵至。先生语夫人曰:“吾心境清闲,汝可接见诸堂客。“于是呼起入卧室,与昌、升同坐床榻间 ,三人可拥于前,或扶于后。族侄嗣韩、嗣??以次供饮饵之事。

  

  九段摘按,查嗣??,即查慎行之弟。则查慎行亦为查继佐之族侄。金庸以查嗣庭为查慎行弟,误。嗣庭当为慎行堂弟。

  

  有关庄史事,经查继佐亲定之《东山外纪》亦有论曰:

  庄子相尝赀购得朱平涵先生《史概》逸本二十卷。《史概》行世者半,半以忌讳不行,秘本也。子相延三数知己,穷日夜之力,纂次磨对,苦浩繁无所制。且负至性,生无所嗜好,必手求此书。久之因劳失明,就医数百里外,犹闭目引史学充左右,令人口诵不休也。先生曰:“史笔须有余情浮史外百尺。非然,徒瘁也。“使人致意:“吾当代草,可以愈病。“子相令其弟钺侍教敬修堂,然尚未忍割书视也。

  

  九段按,据此,则查继佐未尝不预其事。然其首供之官,为脱己祸,明矣。

  

  庚子(顺治十七年,一六六0)先生六十岁。

  寒食后,先生挈家侨寓毗陵。秋杪,复归敬修堂。时浔之史案未发,先生知天,自粤还,晤语所知,有大警者至变。或伸楮?尥螅?作为诗文,方在满志,忽心动,投笔起,置密室,功字画且未足,不能待,置之,急操笔曰:“常警,仄者之象。“惊问故,先生曰:“吾犹人负虚声奔走满世,凡座对知姓氏,无不鞠躬另上颜色,此等逾分,造物最忌。况此日恰又丧行有征。“至明年,文星果入贯索。冬月,庄史事狱发于浔中。

  戊戌(顺治十五年,一六五八),先生五十八岁。

  (查继佐此时在广东)暨入潮,先生族弟令东莞,先就之潮镇,吴葛如(六奇。《钦定贰臣传》:“吴六奇,广东丰阳人。顺治十一年招援,授潮州抚兵,晋左都督、少师、兼太子太保,谥顺恪。“《及门录》:“葛如能诗,自比武侯,故以为字。广东海阳人。“)随遣役迎先生于军。吴与督抚李皆非旧识,而倾倒一如故交。吴令二子启晋,启丰负笈从游。

  《偶然录》:公应吴督之招,在两广署时,陆晋亦贵为潮州提督。盖晋逸去后,即从军效力,积功谋任至此。知公至粤,遣使赍帛书为请,公赴之,晋郊迎百里外,其崇奉之礼不异于吴。夫吴、陆微时,皆托迹下流,公独能知其异,推之,识皋亭公于困厄中,其神鉴岂皮相之士所能及乎!

  康熙元年壬寅(一六六二),先生六十二岁。

  时旧乌程令吴之荣与庄氏为仇,讦奏伪史于朝,词连先生。

  陆莘行缵任《老父云游始末》:有吴之荣者,取货于庄,不获。又查(继佐)有女优,吴欲观之,不与,亦憾甚。遂抱书击登闻鼓以进。

  《得案日记》:有吴之荣者,旧旗书,为乌程令,贿败,拟大辟。又绍兴王石公者,以诸生工造款,继事败,亦坐辟。会恩赦两得脱。石公授指于吴,使典货湖乡绅庄老勉上百金,受之而衔庄,毒为摘《纪略》中四事,----------是冬,钱唐令慕公(天颜)奉督台赵公命以手版晨至敬修堂求见。

  

  以上《东山外纪》

  另据陈去病《五石脂》载,

  

  顾亭林书吴、潘事略,自言方庄生作书时,尝属客延其至家。因薄其人不学,竟去。遂不列名,获免于难。予求之《亭林年谱》,独佚其事。兹阅《南浔志》,得上元王元??《送顾宁人之苕上》诗一首,始知其在遁迹孝陵时也。诗云:“良史才名未可删,天心命尔试诸艰。休云六代凌颜谢,直取三长驾马班。灿灿春华荣槁木,煌煌夏鼎烛神奸。书成自指苕溪水,一片丹诚告蒋山。“是亭林初意,固乐赞助其成也。不合而去,非天意耶!同时以不列名而获免者,尚有四人。一为陆?U,字湘远,曾任《明史纪略》总裁,后以丧检,为廷桫父君维所薄,竟刊其名。一为齐治,字康成。子相以脯??招之,其约已具二十四金矣。后批云:“果能转精勤敏,则应加六金。“遣仆送至,齐览而讶之,遂坚不赴。一为潘尔夔,字六龙,慷慨有风致,能文工书。庄氏慕之,列其名简端。会与君维有财帛交,以致诟,复削之,得不罹祸。一为费尔庄,字夔一。先与庄左、黄廷钺结徵书社,甚相得,将列名参订矣。会宴集,夔一使酒喧席,终夕号呶,君维以其狂,竟罢议。亭林又言,当鞫讯时,或有改词以求脱者。以予考之,殆即查伊璜、范文白、陆丽京三人乎。伊璜名继佐,海宁举人。文白名骧,贡生。丽京名圻,仁和人。咸负文望,列名参订中。庚子书成颁布,三人以不相闻,于顺治十八年辛丑十二月,具呈学道胡尚衡,辨明其诬。尚衡遂饬湖州府学教授赵君宋查报,赵即据实申覆,且指摘数十则榜示学门。庄因入京,竭大力始消弭之。未几,吴之荣事起,而祸遂不可解矣。之荣出首时,即谓庄胤成(即君维)、朱佑明、查伊璜等共造此书。至公庭质对,亦坚执伊璜等主笔。查以递过检明呈为词,吴复质其何不首督抚而独首学道。明系借此得赃名实两遂之计。查遂无词。囚禁者逾时,既乃密求于粤中总兵吴六奇,事始得解。先是满官督抚上本,俱依之荣口供,谓查系同谋造送。及吴为查营解,至定案时,遂一反其词。谓查三人,虽不比之荣之发觉,亦系首事之人,依律颁赏。故之荣荫袭拜他哈哈番,并给朱庄财产十分之一。查、范、陆亦得颁给器用什物。据《费恭庵日记》,谓曾亲见查等在慈感寺前领取朱、庄家具,约十余舟云。

  陈去病曰:始预其谋,终首其事,诚利矣!人则何辜?庄狱之成,岂在之荣?反复启衅,实惟三子。奚况骄奢淫佚,开乾嘉浮靡之风,查之肉其足食乎!

  (陆丽京)自脱罪后,心有所歉,因被缁远游,不知所至。女名莘行,七岁即能诗,著有《云游始末》以纪其事。

  

  九段按,至此,明史案一事查伊潢先生的作为明矣。尚复何言。

  

作者:革命书局 提交日期:2003-07-31 13:38:00

  

  ????众所周知《鹿鼎记》是金庸先生的封笔之作,金大侠人到此时历尽世情、勘破沧海、人书俱老,已是公认的“武坛霸主”,在华语文学圈的影响一时无人比肩。而他的《明报》也因紧趋时趣、敏锐捕捉剖析社会新闻的鲜明特点,逐渐得到了香港知识阶层的青睐,摆脱了靠连载武侠小说支持财政的尴尬境界,步入健康运行的正轨(此报内陆虽不易见,但《读者》“言论”版块常可见到《明报》社评,庶可望梅而止渴)。在这种情况下,这部计划中的封笔之作,即可看作是作者有意识的一个总结,无疑对了解金庸的创作心态有着深刻的意义。

    《鹿鼎记》也确实不负众望,起笔不凡,开篇即以有清一件文字狱大案着笔,金庸谙熟清史,这部著作又一改武侠小说老套,出经入史、铺排动魄,思接千里:或宫廷官场的明争暗斗;或江湖义气的侠骨丹心;或大漠雪岭的异域风情;或烟雨江南的儿女柔肠,气韵张力无不跃然纸上,读之唯叹观止而已。有人喻之为火烹盆雪,初不惊人而越烧越滚,确是的评。

    

    注:金庸先生本名查良镛,浙江海宁人。海宁查氏为世家望族,明清以来文名赫赫。仅其太公查慎行一辈就是“一门七进士、叔侄五翰林”。时至今日,金庸的文名自不必说,其兄查良铮(穆旦)亦是五四时期的重要诗人和翻译家。当代王小波(《黄金时代》作者)以文字自诩,极少许人,可在他《我的师承》一文中评穆旦先生的文字“雍容华贵,是最好的文字”是“纯正完美的现代文学语言” 的创造者。由此观之,海宁查氏可谓三百年文脉家风不堕,渊源有自了。

    

    在作者集半生阅历所著的这部《鹿鼎记》中,第一回本文和自注里,就提到了几位查氏先祖,其中一位即是时称吴梅村后国朝第一,上追香山、放翁的清代大诗人查慎行。作者坦言“有替自己祖先的诗句宣扬一下的私意”,这自然无可厚非。况且略检清初大批评家赵翼、王世祯及四库馆臣的评语,对其《敬业堂诗集》可谓推崇备至、褒誉有加。且不说赵翼《瓯北诗话》全书十二卷,单辟一卷,选其佳句五律六十二联,七律三百三十六联,许为清初诗坛殿军。王世祯则直接评论为:“余谓以近体论,剑南奇创之才,夏重或逊其雄;夏重绵至之思,剑南亦未之过,当与古人争胜毫厘。”《鹿鼎记》全书五十篇目即选查慎行诗联句而成,每多警辟之句,虽然选句时要顾到小说内容,未必都是诗中佳句,但亦足以代表清诗沉郁顿挫、纵横开阔的风格。如第一回目:“纵横钩党清流祸,峭茜风期月旦评”

    第十回目:“尽有狂言容数子,每从高会厕诸公”

    第二十三回目:“天生才士定多癖,君与此图皆可传”

    第二十八回目:“未免情多丝婉转,为谁辛苦窍玲珑”

    第三十回目:“镇将南朝偏跋扈,部兵西楚最轻骠”等

    均是音韵铿锵,硬语空盘。另一方面也可见出金庸先生的文思缜密。

    慎行受学于黄宗羲,得诗法于钱澄之,其外舅陆嘉淑与朱彝尊为中表兄弟,濡染颇深。至京后,在权相明珠家授馆一年,康熙间召直南书房,后官翰林编修。奉旨辑《历代咏物诗》、纂辑《佩文韵府》又曾从军、扈从出塞,以所历山川浪滩名胜土习,悉寓于篇。这些无疑对查家后世,乃至于金庸的创作产生了深远的影响,金庸先生书系以《书剑恩仇录》始,以《鹿鼎记》终,俱本清史,实非偶然。

    更值得注意的就是,敬业堂创始人――明末孝廉查伊璜(继佑),这位查伊璜一出场,就牵扯出有清第一次大型文字狱-“庄氏明史案”。这桩历时两年的公案,株连极重,潘柽章、茅元锡等江浙文苑英华十余人凌迟处死,江浙文坛凋敝数年。《鹿鼎记》第一章述之甚详,今为行文方便简言之如下:

    清初,湖州(今浙江吴兴)人庄廷珑聚众编辑明史,被归安知县吴之荣告发,清廷究治,顺治十八年(1661年)案发,康熙二年(1663年)查办“江浙名士列名书中者皆死,刻工与鬻书者亦同时被刑”(自清初全祖望《鲒琦亭集》二二《江浙两大狱记》,此书关系颇大,下文还要提到)。而同列参校的查伊璜却未伤毫发!以《鹿鼎记》中黄宗羲的解释曰:“此必是大力将军所为”并以《聊斋志异》中《大力将军》为证。但细校《聊斋志异》与《鹿鼎记》所述有几大出入,又较之于他书,则可发现这部《鹿鼎记》何以改弦更张,一改往日笔法,以文字狱入手,以史为主而武侠辅之,以至当日即有人提出“捉刀代笔”说,现略述《聊斋》与《鹿鼎记》所以如下:

    两书所记事前不大致相同,明末孝廉查伊璜野游过寺,见一丐以寺钟覆己所乞食,奇之,与之饮言,并赠丐衣与五十金,趣之从伍。后十余年,有吴将军六一者以犹子通谒邀伊璜,至其家则朝服率举家拜,视之则昔之丐也。到这里,两书所记并无不同,下面按聊斋的记载是:吴将军分家产一半报伊璜昔日恩,宾主欢饮盘桓数日始别。

    可《鹿鼎记》中的记述就与之大异其趣了:先是两人单独饮宴之时,查伊璜被酒探之:山河虽好,已沦夷狄之手,观之徒增伤心。进而仗义直言:将军手管广东全省兵符,正是起义反正的良机。登高一呼,天下响应,纵然大事不成,也教清廷破胆,轰轰烈烈的干它一场,才不负你天生神勇,大好头颅。

    从书中可见,《鹿鼎记》的孝廉公一副义胆忠肝,满腔的民族热情,大义凛然、慷慨陈词,读之令人肃然起敬。侥天之幸慧眼识人,那吴六奇也不愧英雄本色,又极具经济才能,用满清贪官贿赂钦差的银两,报答充满民族气节的前明孝廉,为其致豪宅、美妾、戏曲,果然是一世之雄,思之令人神往。相较而言《聊斋》里的吴将军每天计算自己的家私,做账簿不已,然后举其半赠孝廉,一来像个笨伯,二来未免显得过于矫情。幸亏金庸先生告诉我们内情,不然只看到前明孝廉查伊璜,入清之后忽然暴富,愚顽如吾辈,恐怕难免会做它想。

    试想《明史》案发之时,正值满清入关不久,执政者对满汉分界所持极严,对扰乱民心的清党之议恨之尤甚。是以清初文狱之盛,千古仅见。由六十五年后的雍正四年,查家另一桩文狱即可推而见之:时任礼部侍郎出为江西两省主考官的查嗣庭仅因“维止”两字被诬影射“雍正去头”全家捕办,自己与儿子拷死狱中,死后还被戮尸,家属流放,江浙两省士子不准参与举人、进士考试六年。这查嗣庭是查慎行的堂兄,查家正是“一门七进士,叔侄五翰林”科举鼎盛之时,宗亲身居清贵尚不能保之于旦夕;而查伊璜以一介前明孝廉,身犯大狱而不死,仅系之以汉人行伍,似不足有力如此。所以《鲒琦亭集》二二《江浙两大狱记》在上述引文之后就有“惟海宁查继佑、仁和陆钎,当狱之初起即首告,为庭珑慕其名,列之参校;故得免于罪。”

    可惜这段文字却过于简略,而且只是孤证,直至近日编《张岱年谱》,在网上淘到一本张岱先生所著《快园道古》残卷,心中疑窦方始霍然冰释。提起张岱(陶庵)先生,世间多知其为明代小品文大家,《陶庵梦忆》《西湖梦寻》脍炙人口,流传之广几乎“无选不入”。甚至黄裳先生在《来燕榭读书记》中有“暑中无事,遽日读(《陶庵梦忆》)数首,唯恐其尽也。描摹物情,曲尽其致。笔端有鬼,能攫人物之精灵,牵一发则全身动矣,向未见有如此手段者”之慨。而张岱先生一生之大成就,实在于史学,其倾毕生精力所著史学鸿篇《石匮书》《石匮书后集》,“事必求真、语必务确,五易其稿,九正其讹,稍有未核,宁缺勿书”。谷应泰修《明史纪事本末》亦多所倚重。且陶庵与查伊璜同时同地人,所记当不致误,

    其卷四《言语部》记:湖州庄廷珑作明史,以查伊璜刻入校阅姓氏。伊璜知,即检举学道,发查存案。此年七月,归安知县吴之荣持书出首,累计伊璜,伊璜辨曰:“查继佑系杭州举人,不幸薄有微名,庄珑遂将继佑刻入校阅。继佑一闻,即出检举,盖在庚子(1660)十月,吴之荣为庄廷珑本县父母,其出首在辛丑七月。若以出首早为功,则继佑前之荣后,继佑之功当在之荣上;若以检举迟为罪,则继佑早而之荣迟,之荣罪不应在继佑之下。今之荣以罪受上赏,而继佑以功受显戮,则是非颠倒极矣!诸法台幸为参祥。”共衙门俱以查言为是,到部对理,竟得昭雪。遂与之荣同列赏格,分庄珑籍产一半―――事实往往不如故事动听。

    又考察北京图书馆所藏查伊璜诗集《粤游杂咏》中《寄酬杨子犹龙》诗颈联下有一条自注云:“余时诖误,犹龙适以书投当事云,读书种子,定宜呵护。”由此即可推出,难时言于当事的是杨犹龙,倘真有大力将军事,亦可从诗文唱和中窥得踪迹,而今俱不见,更可反证其事之莫须有。

    金庸先生早期作品多以民族大义为主线,或宋辽之战或蒙汉之争或满汉如《书简恩仇录》、、《射雕英雄传》、《神雕侠侣》、《倚天屠龙记》等,都有着很强的汉人皇朝的正统观念。在后期“历史观有了进步”时偏偏拿出查家的一段公案,出之以官野参半,史说两当的武侠小说,可谓深得微言大义的春秋笔法,

菜九按,原文到此为止,可能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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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怀疑全世界的查姓都出自海宁,这姓太怪了,我长这么大就只见过一个姓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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