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权贵触法之后――李福达案的审理经过 -- MP4

????

　　 李福达，又名李午，山西代州人，民间最有势力的秘密宗教组织之一弥勒教教主，也有说是白莲教的教主，不过在当时很多时候此二教相互融合，很难区分。明武宗正德年间，李福达和其叔父李越曾策动弥勒教众在陕西洛川密谋起义，但因谋事不周被人告发到官府。事败之后，李越被斩首，李福达潜逃返回山西老家。改姓易名为张寅，又贿赂县中大户人家认他为同宗．编入家谱。李福达将身份隐匿后，带了三个儿子大仁大义大礼，挟大批往昔劫掠得来的金珠入京活动，结交权贵，还买来了太原指挥的官位。从此，弥勒教建立了庞大的根基，并开始向上流社会中渗透发展。

　　 李福达成功的关键在于巴结上了武定候郭勋，《明史 列传18》载：“妖人李福达自言能化药物为金银。勋与相?俊薄Ｕ夤?勋乃是太祖的开国元老郭英的后人，正德十六年武宗死后无子，世宗朱厚??以藩王身分入继大统，当时朝臣对世宗应该认孝宗还是生父兴献王为皇考引发过所谓“大礼仪”之争。因为郭勋在大礼仪之争中极力支持世宗，因而圣眷正浓，权势极大。

　　 不巧的是，嘉靖五年李福达从京城回山西时被仇家薛良认出并告发，代州官府经详细审讯和确认，认定了这个张寅确为当年的要犯李福达，且证据齐全，确凿无疑，李福达最后也完全招供，遂定为谋反罪上报。

　　 此案一发，郭勋当然坐立不安，因为以其与李福达过于密切的关系，必定受到牵连。本来，郭勋即使完全不过问此事，过失也无非是受到“妖人”蒙蔽，受骗上当，以其当时的受宠程度，更何况迷信道术，宠信方士是当时上流社会的风尚，连皇帝自己也如此，故即便有责罚，不至于会有多严重，不过当红之际的郭勋自以为凭自己的权势和地位足以摆平此事，遂动用关系，四处托人为李福达说清求免。

　　 郭勋的努力当然不会白费，不久，山西巡抚毕昭为此案平反，根据新的人证认定薛良诬告，张寅并非李福达。不过案子未结，毕昭就丁忧去了。前往山西巡按的御史马录再审，并从洛川找来昔日当事人辨认，再度把案子翻了回去。这时，郭勋只得亲自出面，“勋为遗书录祈免”，殊不知这个马录是个正值官员，不但不给面子，反而“偕巡抚江潮具狱以闻，且劾勋庇奸乱法。章下都察院，都御史聂贤等覆如录奏，力言勋党逆罪”（《明史 列传94》

　　 于是，此案移交到了京师，交由都察院审理，结果仍是维持原判，李福达谋反罪名成立。上报之后，皇帝不予质评，不过此案既然涉及到了郭勋，当然事关重大，都察院不敢擅自做主，按明代定制，重大刑狱由刑部、大理寺和督察院三法司共同会审，建议将此案交三司会审。皇帝同意，下令三司会审此案。不过会审结果还是一样，李福达叛逆罪确凿无疑。“帝怒，将亲讯，以杨一清之言而止，仍下廷鞫。尚书颜颐寿等不敢自坚，改拟妖言律斩。帝犹怒，命法司俱戴罪办事”。

　　 为什么会这样？原来，早在马录等人弹劾郭勋的时候，皇帝就此事已经诘问过了郭勋，并责其自辨。“勋亦累自诉，且以议礼触众怒为言，帝心动。”，自大礼仪之争后，君臣隔膜，彼此猜疑，嘉靖皇帝疑的是众朝臣借李福达案陷害自己的亲信，且有大礼仪的先例，更怀疑大臣借此打击自己的威权，“勋复乞张璁、桂萼为援。璁、萼素恶廷臣攻己，亦欲借是舒宿愤，乃谓诸臣内外交结，借端陷勋，将渐及诸议礼者。帝深入其言，而外廷不知，攻勋益急，帝益疑”（《明史 列传94》）。何况，嘉靖帝本人就是一个狂热的道术爱好者，郭勋曾经投其所好，“复进方士段朝用，云以其所化金银为饮食器，可不死”。说不定郭勋还向皇帝推荐过李福达，赞道行有效也未可知。皇帝既然极度崇拜道法仙数，宠幸术士，大臣们偏偏就拿术士来说事，开口“妖术惑众”闭口“邪教谋反”，也令皇帝心头不爽。加之群臣攻击指责郭勋的奏章不断，令皇帝逆反心理增强，厌恶感更甚，且大礼仪之争后的心理阴影犹在，不借此机会收拾一下那些不听话的官员更待何时？

　　 皇帝于是再次下令，改组三法司，另派完全“靠得住”的三名新贵负责审理此案，具体的任免是：由礼部侍郎桂萼取代原刑部尚书颜颐寿而领刑部、以兵部侍郎张璁代理督察院、以少詹事方献夫代理大理寺。同时，将被免职的三位原司法首脑一起逮捕。

　　 张璁、桂萼等新贵因为当初在大礼仪之争中直接支持皇帝，为众多朝臣非议，且靠投机而爬上来，资历能力未见过人之处，也为众臣鄙视，这回正好借机报复，最后审理之下得出了与原先完全相反的审判结果，颜颐寿、马录等被屈打成招，承认张寅并非李福达，当时的目的是为了制造冤案，挟私报复，迫害大员。所有原来参与审理此案或者心存异议的官员共四十多人一律免职并获重罪，其中谪戍极边，遇赦不宥者五人，谪戍边卫者七人，为民者十一人，革职闲住者十七人，被牵连而逮问革职者五人。最惨的当然是马录，照皇帝的本意是要杀头的，“录以故入人死未决，当徒。帝以为轻，欲坐以奸党律斩。萼等谓张寅未死，而录代之死，恐天下不服，宜永戍烟瘴地，令缘及子孙，遇赦不宥”。张璁、桂萼等因为案办的让皇帝很开心，俱有恩赐，“以萼等平反有功，劳谕之文华殿，赐二品服俸、金带、银币，给三代诰命。遂编《钦明大狱录》颁示天下”。至于那个弥勒教主李福达，则成了险死还生的幸运儿，“（薛）良抵死，众证皆戍，寅还职”，不但毫发无损，还得以官复原职，继续干他的传教大业。

　　 就这样，李福达案经过知州一审、按察使二审、巡按再审、都察院复核、三堂会审、改组三法司等过程，终于依照皇权至高无上的权威意志落幕了。不过虽然盖棺却未论定，到了嘉靖四十五年，在事隔了差不多四十年之后，四川的弥勒教徒蔡伯贯造反被擒，招认其为山西李同的弟子，而这个李同乃李大礼之子，李福达之孙，李同被捕后也招认，其家几代均为教主，长期从事秘密传教，这样真相大白，当年被迫害致死的，被贬职的、被戍边的官员均获平反，这一年是嘉靖在位的最后一年，也是新帝穆宗即位的第一年。

• 7，明清/太平天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