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转载] 读《秦相李斯》 -- 风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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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没有司马迁“察其本”而著《李斯列传》,说不定这名以献计灭六国、废分封、尚
“酷刑”,终于从“布衣黔首”而“位极人臣”的人物,会和周、召二公一样,以“极忠”
而享誉千古。幸而太史公以相距100年之"近人"资格,条分缕析地讲了他的故事,后世才
有了一个作法自毙的"奸相"的模型。
2200年过去,咸阳早已失了往日繁华,儒学也历经了焚坑(秦)、独尊(汉)、道统(以下历代)、砸烂("五四")、创造性转化(20世纪末)等翻天覆地的命运,到了新世纪的开头,李斯,这位儒家"最后的亲传弟子+儒学杀手"的故事,居然又在一大片"DOS 文本”、“网上跟帖”“搜狐”……的嗡嗡声中(从始皇帝到毛泽东看来必是如此),娓娓地+骇骇然地讲了起来。
作者“生在红旗下”,文化革命的时候尚属幼年。就在王朔、姜文辈于“阳光灿烂的日
子”打架泡妞的时候,他感到了什么?从他的序言中,我们知道,到他已届“就学”、于不
经意间翻读《史记。李斯列传》时,先是“悚然”,继而“着迷”,“后来多读了几遍,想见
其为人,那中间隔着的两千年的时光竟渐渐融解消失了,觉得他好象还活着,在我们中间。”
有这个可能么?如果有,那么在我们这个有了政治局、互联网和垃圾分类的社会里,究
竟有些什么要素令李斯们(外加与其互生的秦皇、赵高、蒙恬们)依旧得以存活且“种子绵
延不绝”呢?而在没有了阉竖、嫔妃、公子和舍人的共和国,李斯们又以什么面目和招法出
现呢?
按照本书著者的诠释,李斯并不是一个生性残忍、一意在暴戾恣睢中找乐子的人;也不
是从一开始就打算建立自己的理论体系继而为王者师的思想家。他出身微贱,野心也不很大,
开头不过想随大流弄文凭、混个处级待遇,平调“回上蔡郡府为官一任”。但权势这东西在
任何时代都太具有对人特别是打算“上进”的人的魔力了。李斯也未能免俗。他从挑水扫地
替老师抄书开始,接着审时度势,抛却悖晦的、没有含金量的学业而转向霸业。他接近权力
中心的方式不足为外人道:吕不韦的眼线、阉人的引荐……。抓住每一个机遇,不过是李斯
得以成为李斯的开始,真正让他露头角的,一是对权势人物的揣摩与迎合,二是笔头子上的
工夫为霸主已经做下的事情制造理论依据。
他的第一个象样的职务是掌管公检法和秘密警察的廷尉,第一件大事是借暴君之喜怒无
常灭了才华高过自己的哥们儿(韩非)。而真正的建功立业,则是在“分封”还是“一统”
这一重大理论上的建树秦王从此成了始皇帝,大一统的中央帝国延续千年。身为丞相,固然
日日觳觫于“伴君不易”之中,但同样可以借用君王之手而报私仇,更何况这报仇对象又是
“抨击社会制度、非议现行政策”、老是“和自己过不去的讨厌的儒生”。于是,在中国的历
史上有了“焚书坑儒”。有趣的是,对于这宗让士大夫唠叨了一千多年的暴政,雄才大略的
毛泽东并不把它当回事,他在建政的开头曾说:“秦始皇坑了四百六十个儒,我们镇压了120
万反革命。"而到文革后期(1973年8月),在写给郭沫若的那首七律(《读封建论呈郭老》)
中,劈头一句就是"劝君少骂秦始皇,焚坑之事要商量"。
李斯干下的最后一件大事为自己相位的巩固而矫遗诏,把一个烂皇上秦二世扶上台,此
后不过一年,不但以自个儿宰相的金贵肉身经历自己创建的酷刑,最后还死在“五刑加腰斩”
中。那起因么,依旧是告密,只不过笔杆子再阴,也敌不过皇上身边日夜伺候的人。
作者行文流畅,在不动声色的叙述中敲打读者的感受。笔者以为,太史公最初让他感到
的着迷与悚然,没有100%传递出来。不是他在史实的叙述中有什么重大疏漏,而是这类感
觉总是为捧读者接连不断的忍俊不禁所打断。比如说到皇上的学识能力,"虽不能举一反三,
但举三反一不成问题";说到始皇之母得到缪(女偏旁)毒服务之后,"蓦然生出'做女人
真好'的感觉";而对于先下种后(向王)进献女人的勾当,李斯的见解是,"从讲政治的
高度来看,只要能长治久安,何必管是谁家的孩子呢?"
是不是“觉得他好象还活着,活在我们中间”?
《秦相李斯》著者钱宁,上海文艺出版社2000年1月,131千字¥16.00元